杯底见光的时间比丁娜想象得还要快。食物的热量带来轻微的饱腹感,对于要打起精神处理凶杀案的三个男人是最棒的补充。
“那里……好像是龚天祥的家,看样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?”
丁娜探出头看了一眼关义竹他们身后被警戒线围起来的建筑,神色突然变得紧了起来。其实她从最开始就有了大致的预感,毕竟铺天盖地的警笛声并不是好事的预兆。
关义竹有些哀伤地叹了口气,简单说了下龚天祥家中发生的残忍血案以及现场情况。
“怎么会……太可怕了吧,居然会发生这种事!”
丁娜听到后被吓得说不出话,下意识倒吸一口气并捂住了嘴吧。
“爸爸和儿子都遇害了,还剩下妈妈下落不明,警方目前正在大力搜查余稞的下落,我们也是。”
虽然如实相告了大致案情,但关义还是竹刻意隐瞒了龚天祥尸体左眼被挖走变成“独眼鬼”的事实。他认为在这个时间点,要尽量淡化这两者之间的联系。
“……太可怕了,元元刚刚被人推下悬崖,现在又发生了这么骇人听闻的杀人案,这里到底是怎么了,怎么到处都在发生被诅咒过的事……”
仿佛是有幻化成黑烟的恶语悬浮在头顶,丁娜变得畏缩无比。她战栗着抱住了头,发抖的双眼中写满了不可名状的恐惧。
关义竹见状,温柔地一笑,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。
“别害怕,我会保护你的,我答应过邓糖娇会把你完好无损地送回去,任せてくれ(交给我吧)!”
“……”
丁娜看着关义竹先是愣了一下,随后抿着嘴唇浅然一笑,“嗯”地一声环抱住关义竹,把头轻轻躺进后者的怀里。
(喂喂,怎么又到你耍帅的时候了?你是不是在假借探案的名义实行你的“后宫计划”?话先说清楚,丁娜是我看上的女生,你要撩妹给我撩阿冰去!)
一旁的夏辉军早已对关义竹极度不满,嫉妒使他把脸拧成一团,凶神恶煞地瞪着关义竹。
(我哪里有干过这种事,你眼瞎呀!我就做了个摸头杀,是她自己抱上来的啊,而且现在这个情况让我非常、非常……好像被抱抱感觉好像还不错诶?松松软软的,哇~~仿佛进了二次元呀老夏~~)
(……你给我等着,回去后就把你扔黄浦江里!)
看到关义竹满脸陶醉和幸福的表情,气不打一出来的夏辉军恨不得手上有挺机关枪,拔开枪栓就是一顿扫射。
神啊,人和人之间为什么会被区别对待?!
“……那个,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帮到关侦探你‘英雄救美’,不过我现在倒是有个推理,你们不妨可以听听。”
与此同时,阿冰开口了,然后他的头上不知道为什么也出现了一根的褐黄色“呆毛”随风歪荡。不过一看就是假货,是他自己在头发上绑了一根稻草。
关义竹和夏辉军侧过身,分别看向了他。
“但说无妨。”
于是阿冰清了清嗓子,说:“我认为,杀害龚天祥不是别人,就是他的妻子余稞!”
——
阿冰的话并没有让侦探二人组吃惊,但也没有反驳,只是像是脑中一片空白般,一个劲地对着阿冰干眨眼睛。
“怎、怎么了两位,我这个想法到底是有可能的还是错的?”
“现在还说不了是对的是错的,阿冰你倒是说说你得出这个结论的理由是什么?”关义竹挠了挠呆毛说。
“理由很简单啊,三个人在一间房子里,两个被害,剩下的那个下落不明(逃了),难道她不应该是嫌疑最大的人吗?”
关义竹和夏辉军对视了一下互相点点头,好像在说“有点意思了”。
阿冰继续说道:“作为被害人的妻子,她有无数个机会可以趁自己的丈夫没反应过来把他一刀毙命,况且,案发现场的迹象也证明了,凶手是伪造成〈入室盗窃〉的〈蓄意谋杀〉。
“第二个理由,作为家里的女主人,她无须考虑怎么安排入室和逃跑的路线,既不用小心翼翼也不用担心会在现场留下指纹,就和‘住在金库里偷钱’是一个道理;另外还记得窗台下的发现那个足印吗?我从来没有在C村见过有超过两米身高的人,所以我认为这个凶手伪造的假线索,谁会没事带一只将近50码的鞋子去案发现场?很奇怪不是吗?所以我得出的答案是‘作为凶手的余稞在家里提前预留好的’,她在杀完人、布置完现场后畏罪潜逃,我认为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。”
““……””
关义竹和夏辉军听完后,并没有马上作答,而是彼此沉默思考了一会。
丁娜则还是抱在关义竹怀里,以关义竹的身体为半径,“两耳不闻窗外事”,关义竹甚至怀疑她是不是睡着了?不过可以肯定的是,她很钟意关义竹这个“抱枕”。
“阿冰啊,你的推理的确很有道理,但还是有点BUG在——”一阵思索过后,先开口的是夏辉军,“首先第一点,如果我是这个凶手就会扎自己一刀然后躺在尸体旁边。逃走也太傻了吧,因为‘逃走’就要面临着被‘抓到’的风险,被‘抓到’就没了,还不如装成被害人演一波,”
“可能凶手正是利用你这个心理反过来办,而且‘逃走’不一定会被‘抓到’,当然这对我们中国刑警来说是不可能的。可是你‘留下’不也要面临被重点调查的风险吗?”
“第二,”眼见夏辉军“败下阵来”,关义竹上场了,“阿冰你别忘了惨死的并不只有龚天祥,还有他们五岁不到的儿子,哪个母亲会对自己的孩子这样下毒手?”
“亲生母亲的确是不会,那如果不是亲生的呢?”
——?
阿冰的反驳让两人懵了一下,分别睁大了一圈眼睛。
“不是……”
“不是亲生的?”
居然说遇害的孩子不是这个母亲亲生的?这,他们的确没有考虑过,甚至想都没想过。
关义竹一脸的茫然。
“这怎么会呢?孩子是从娘肚子里出来的……难道是孩子被调包过了?还是说这孩子是男方的‘孽债’?”
思绪在一时被全部打乱。就像是迷宫走到一半时某条死路的墙突然崩塌,从中又出现了N条数不过来的岔路,这让关义竹下意识喘不过气,突然感到力不从心。
阿冰,提出了一个从理论上来说是成立的可怕假设。
◇
时间来到了上午九时许,太阳要从东方渐渐爬上天空的中心,一边放出和煦亦或是猛烈的光亮。
不过,对于C村的人们来说,这里白天和黑夜虽然有区别,但区别只在于“看不清”和“看得清”。阳光并没有给予他们感官上的多少恩惠,单从视觉角度来看,只是比前一个时间段的亮度又提高了一点——至于被蒙上了一层阴影?那是因为在山脚下被周围的巨山遮住了,没办法的事情。
……
所以,今日的C村依旧是在作茧自缚,继续可悲地活在阴暗之中……
◇
关义竹和夏辉军紧锁住了眉头。阿冰的推理让两人不禁面面相觑。很伤脑筋的关义竹甚至感觉到了自己脖子以上的部位都在变重,本能反应地戳出两根手指抵住了摇摇欲坠的脑袋。
不过,这一情况并没有持续很久。
原因很简单——他是被“吓醒的”;与被害人龚天祥家宅相反的方向,像是暴雷降临一般,突然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喊骂声。
“——喂,躲在那里干什么!他妈的你找死啊!”
紧挨着,又是“啪”的一声清脆巨响。这下,把空地上三个男人的注意力全部强行拉到了源头的方向。只有丁娜还是幸福地“安眠”抱在关义竹怀里。
“啊……这个人不是……”
三个男人不约而同地稍稍放大了瞳孔。
——出现在他们眼帘的是一个肌肉饱满、皮肤黝黑的高个子男人,他满脸狰怒,气势汹汹地叉着腰,握紧拳头的手臂上暴满了青筋,一根根仿佛是破土欲出的怒蛇。
而在他的身旁,准确来说是他身旁的石籽路上,那里以挨打的姿势摔躺着一个女人。后者一副病折易断的柔弱模样,用手捂着右半边的脸,可怜巴巴地在低声哭泣。她的头发已经被扯乱,脚上的鞋子也有只不翼而飞。
看样子,他们似乎是一对夫妻。男人破口大骂的对象就是地上的这个女人,不但如此,他还动手打了女人。
关义竹的眉头抽了一下。
“我记得他是叫阿看对吧?还是阿坑来着的?这个lese(垃圾)家暴男。”
关义竹记得,这两个人出现过丁元的葬礼上,而当时这个男人在大庭广众下也是怒不可遏地施暴了女人。
“是嘛?我怎么好像听到人家叫阿康来着的……”
夏辉军对关义竹斜眼眯起了起来。
而与此同时,另一边的施暴还在继续。
“为什么我不止一次地看到你站在家外面偷偷对对面家发.情?你告诉我啊,现在是不是对面那个男人死了你很难过?啊?!”
男人发出裂帛的声音对女人咆哮道,可怜的后者毫无反抗之力。
“……”
从远处看嘴型和动作,女人应该是畏缩地替自己辩解了一下,但她从头到尾只是只软弱的家猫,面对穷凶极恶的野狮,她只有忍耐和承受。
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,你X逼的,我X你X!”
而“狮子”在听完后,不知为何变得更加暴躁了,满嘴只知道爆粗口。
“你说你出来透个气?那你为什么要很难过地看着对面家!是不是他们家的X香?回答我!我问你啊!说话啊!你为什么不说话!!!!!!”
之后男人又破口大骂了一阵子,全是难听的骂人话,其中还不乏许多带有侮辱性的字眼。
“关侦探,我们是不是该上前劝个架?”
阿冰向关义竹提议道,不过前者话音刚落,男人和女人就回了院子里,大概也是发现了有人在看这他们。
“是叫阿康,”阿冰看了一眼男人的家说,“他的本名叫胡康,只在D镇读过职校,毕业后去过酒居的市里打工,后来又回来了,在家后院菜地搭了个棚种卷心菜,好像是和附近几个镇上的饭店有合作,所以销量挺好的。”
“哇,阿冰你真的是‘C村百事通’啊。”
夏辉军拍了拍阿冰的肩膀。
“不,只是阿康和我是初中一个班上的,那会我和他玩得也比较好。
“顺便说下,这次的死者龚天祥和阿康是青梅竹马,两个人一起玩大,关系特别铁。后来死者考上了高中,不过没读完就辍学了,然后也是独自去外面做生意,两人的交集就淡了很多。”
关义竹干眨了两下眼睛,看样子是有些地方想不通。
“果然是关系很好的呢,连住的地方也是铁对面。不过……我从刚刚胡康的话里好像是听到……难不成……丁娜!”
“~嗯~?”
丁娜听到后动了动头,但并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别的大动作,似乎是依依不舍关义竹怀中的温度。
“记得昨天胡康昨天在丁元的葬礼上也打了他老婆对吧?你当时拉住了我们,为什么?”
“~啊~,这个啊……”丁娜懒洋洋、像是说梦话般地回答道,“我当时有点顾虑,不想让你们处在风口浪尖。”
“具体呢?”
关义竹轻柔地摸了摸丁娜的头。后者像是只温顺的宠物,享受着主人的安抚时光。
“~呃,是这样的,听说胡康的妻子在嫁给他前就已经不是处女,胡康觉得这对他来说很羞辱,但又改变不了,所以时不时就拿这件事当理由家暴。这件事全村人都知道。他和他的父亲,就是之前为难我的胡三斗动过不止一次离婚的想法,但毕竟不是封建社会,婚姻受法律保护。
“连着提出几次申请都被驳回,而且这时候女方又怀孕了,离婚的事便不了了之。之后,女方渡过了一段‘好日子’。孩子是个男孩,女方算是找回了一点家庭地位。
“不过好景不长,也就是我被乌米大学录取那会,胡康又开始家暴,而且比之前还要恶劣。听说是女方趁他不在家的时候找别的男人……反正我是将信将疑,因为这个村的人向来喜欢胡编乱造、以讹传讹……
“那个,义竹,我当时是真的有很多顾虑,是为了你们也好,也是为了能让元元的葬礼不会节外生枝,你不会怪我吧?”
丁娜抬起头,小心翼翼地喊出关义竹的名字。
“不,不会的,丁娜你是在为我考虑。”
“——啊!”
关义竹还没来得及莞尔一笑,身旁的夏辉军突然传出一声的嚎叫,把他吓得半死。
“你吃饭吃醉啦?我心脏病都要被你吓出来了。”
关义竹锤了锤胸口,一边深深喘了一口气。
“不是啦,”夏辉军给自己辩解道,“是我突然想起来了,我刚刚就觉得死者的脸那么面熟,原来我见过他!”
“哦,是吗?在哪里啊?”
关义竹的眼睛里来了光。
“在丁元的葬礼上!”
“……”光一下子又没了,“废话,当时我也肯定见过他,没注意到而已。”
“不——是!我和你说的不是一桩事。”夏辉军摔了下手,“你还记得吧?当时法事做到一半的时候,胡康突然站了出来,声称丁元是被在场的某个人害死的,还凶巴巴地瞪了一眼。”
“记得啊。”
关义竹对当时的印象很深。
“我记起来了,一清二楚,他当时瞪眼的那个方向上,有个人就是死者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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